四周的时间转瞬即逝,选拔日也渐渐开始提上日程。
镇子里的长老为了方便年轻一辈的施术环境和保护他们自身的安全,把参赛道场安排在一片开阔的泥地里——就是被打烂了也可以迅速融进地里存留元神。
可这对于拥有双种属性的清河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第一问题就是从哪里获取大量的水和土壤会大量吃紧他的水资源,无奈他只好在腰上绑上六个葫芦,里面有实现他理想的秘密方术。
第二母亲也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水系行术,因为这是个例,历来没有说明比试手段,换句话而言,清河腰上噼啪作响六个葫芦也许只有一次大展宏图的机会。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亲眼看到母亲随手一幕的水帘隔碎了他的水阵,点明了此法最致命的要害——隔绝空间或者打断施术者本身。
他也尝试隔着一面宽厚的墙体妄图唤醒墙后端放的一缸清水,可无论怎么用力,缸里面飘摇的水花还是纹丝不动。
清河清楚即将到来的比试千难万险,可在与母亲对话和闲暇时间里自我思考之中,他对未知的世界和那个隐逸在天边的外祖母一家越来越向往,他内心中的渴望,折磨着这个眉目锋利的少年。
可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
清晨吞吐着空气里淡淡的湿气,水如同一层纱一样笼着,清河望着东边初升起的太阳,半掩山头,握住了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劲。
在石头镇北方坐落着一大片干涩的黄土地,是镇子里的农民最厌恶也是最贫瘠的黄土,每十年揭开一次面纱,种不活庄稼却给长梦的少年们插上翅膀。
高台上站着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和即将接管村子的能力出众的后生,当然也包括清河的父亲姜立山。
高台下面则是按大小比例成八份的擂台。
现在清河他们便正围着的这一大块土地,热热闹闹地站满了年轻的小辈和为数不多而立之年的男子在和气的打闹,相互加油。可也许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变成了一定要把你打烂的敌我双方。
叔叔姜立延一边上下捏着清河未长开的脸,一边假装若无其事肆无忌惮嘻嘻笑着,手心里面却全是渗出来的汗水抹了清河一脸。
清河转过眼看了下这个现在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叔叔,喜滋滋裂开的嘴巴上面是缠在一起紧锁的双眉,他清楚知道他的叔叔已经等过了数不尽的日日夜夜。
比试是按最朴实的抽签顺序进行,排着四条纵向长队,在人群最前头,鬼精鬼精的清河拿到了名字为“祁连一”的木签,他回头扫过邈邈逾五百的人群,他甚至看不清父亲的脸。
“祁连”是东边最里角擂台的名字,清河抽到的是第一轮,虽然早但却十分隐蔽,对于将水系术作为杀手锏的清河而言,可能会避过一众裁判的耳目。这当然是个机会!
熙熙攘攘、散散慢慢的抽签完毕,清河闲庭信步走向最下边的擂台。黄土地里散发着干涩的气味,连石头镇最常见的芒粟在它上面也会渴死至无法成活,这是片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
回溯回来,站在清河面前的是个黑黑的瘦弱的男孩,看上去甚至都不满十六岁,是地地道道庄稼汉的后生。
可他的两只眼睛却若耀阳般闪闪发光,他在咬着干干的嘴唇,是饥饿还是渴望,清河说不上来。
思绪上升起伏,清河在飞尘中礼貌地向男孩鞠了一躬——
“同为扶昌的子孙,为了行扶昌之志而不得已以彼此为敌对,愿再以扶昌之信,结友亲之系......”
清河木讷地背起了古训,黑孩却不屑地高挑起眉毛,居然是一个凌然之姿!
伴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锣鼓声,裂开为二十块的黄土地上战斗打响!
最下边的“祁连一”上,黑孩放弃比试前躬身向前的一个攻击姿势,双手机械地垂落下来。
清河还在扭扭捏捏地搓着手,对面的黑小孩已默默地读完行术,他张开结印的双手,双脚边的砂石开始攀上身体,慢慢的,包裹起他一整个身体,团成一个大石球状。
“石盾·绝对防御”!
黑孩在脸被封上的最后一刻再一次嘴角上扬,嘲弄的声音在石球合璧之前幽幽地传出来:“你小子居然不打断我?嗯?术已成、身已立,等着你是......”
只有傻楞在一旁的清河张大了嘴巴,盯着石球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腰间的葫芦噼啪作响。
在其他隔出的十九个场地里,满目的砂石飞溅,参赛者们用小小的灵力支撑起黄土块,整个环境里全都是随风扬起的尘粉,模糊了一片青色天空。
清河站在球状物面前,束手无策是最先的,可唯一让清河心安的是石球就只是立在正方形对角线那一端,像是缺乏执行力呆站着。
在场面僵持了大约有十分钟之后,清河整个绷住的神经才稍稍缓下来,他按按太阳穴。
他开始尝试用“沙石暴”来摧毁石球,四个星期里他也掌握了“沙石暴”的施术技巧。清河指尖滚烫,石块从地里结出、晃动着起飞撞向石球,一瞬间粉身碎骨。
再一遍再一遍......清河念动“沙石暴”,石块也顺从地摇摆回应施术者撞击对手。
可对方的材质是相同的,要不是灵力大到碾压,一抔黄土是无法解构另一抔黄土的。
更何况,“绝对防御”将材料的密度提升了好多,现在“祁连一”场地上一个球一个人在周围激情乱斗的当下,面对面对立。
姜清河甚至盘起腿靠着石球坐下,他望向灰蒙蒙的大地,脑子里已经在想晚饭不知道会疼人的母亲怎么准备?
毕竟自己和别人缠斗了一早上啊!再转念想下自己的处境,他是不是在消极比赛?连他自己也说不好。
“绝对防御”术者自己也没想过这件尴尬的事?他要怎么攻击对手呢?该不是黑小孩吃足了两天的口粮,在个密闭的环境里比谁更挨饿?
清河脑子里又抽象出其他比试细节——
除非被打烂否则潜身入地是不允许的......和土系族人即使在一片最芜杂的土壤里都能够获取养分,燃起自己息兮不灭的生命之火。
他越是这样想越感觉有可能。
就在清河仰面卧着昏昏欲睡,石球开始张阖、晃动,在左右边长不过一百米的正方形里缓慢滚动起来,“轰隆隆”巨大的声音从面前这个宽长两米约余的大石球发出。
随即,在空阔的场地里清河就被石球追着满地里跑,还好石球的速度一般,可就是这样清河的体力还是在大限度消耗,他前加速反方向跑一段,还没喘上口气,石球就灵敏地斜刺里撞回来。
高台之上,英气逼人的姜立山和还有些滑头的姜立延兄弟两隔着满眼满目的尘灰看向清河。他两身材、相貌都相去不远,只是年过不惑的立山双眼里的花里花俏已被一笔英气代替。
姜立延已经轻松打败了他的第一个对手等着第二轮抽签,而那个名字叫做高念的男孩甚至都没来得及用出他的招数,就让一直旋转在姜立延左手上的流石击中。
那飞行的石头夹带如野兽般的速和力就连石头镇里行满六十岁的老人也不一定受得住。
可这并不是姜立延完备的实力,他计算过他的力道,一击打碎男孩的肘关节然后取胜。
可现在喜悦是在兄弟之间是升腾不出来的,他们姜家最小的一代在面对他人生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之时,陷入了困境。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些事情只能由小清河自己解决。
未来何邈邈,十年之后还有十年!
姜立山转过头看了下天赋异禀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年岁不轻、极善土行术的中年人比谁都了解——“绝对防御”这个术因为施法时间太长,其实战的作用很小。
轮到相互杀戮的敌手,你是没有机会读完古行文,结印,就会被打断或者已经致死,另外即使术成施术者也很需要大量时间再次聚灵来驱动石球,而这些时间是致命的。
那个皮肤黝黑的小孩先是架出攻击姿势来迷惑清河,可事实是他在运灵于第一阶段,黑小孩甚至过不了第二个对手,在清河这里算是瞎猫撞见死耗子。
“阿河太年轻了”姜立山摇着头总结道:“也罢,让他一直陪我和阿云也好,本也就是教他学些经验......”
说完姜立山便不露悲喜地走进屋子,他的阿河明天还是会睡到日上三竿,还会缠着他俏丽的母亲要些漂亮的果子,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姜立延可不这么想,他几个星期看见过房子后边三三两两枯死了好些正当茁长的新树,他也十分清楚他嫂子的来处,他所敬爱的那个水做的成熟女人可只有清河这么一个孩子。
姜延想到,“她会甘心吗?当然术成也不是不可破,小阿河要是找到了石球表面的对于外界的感受器——石球最薄弱的地方......”
这一边,清河还是急得像个无头苍蝇,年少如青枝的他,体力也快到达极点了。
“一直跑动下去也不是个事,怎么办?”他心里在计算:“为什么他能够找到我的位置?明明黑孩的双眼埋在石头里......
“再试试吧。”
清河抬起手,角落里石块“熙熙”声起、滑动,可石球像是没有任何反应。
巨大石球还是画着圈向清河冲来。
“不行?难道不是声音?”